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覆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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覆滅

“林鴻軒!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!本宮幫你圖謀造反,助你登上皇位,你卻如此對待本宮!”

雁京城外一處僻靜別院內,一名身著明黃色鳳袍的年輕女子,在緊鎖房門的屋內怒喊,瘋狂摔砸著屋內擺設,臉上那惡鬼般的猙獰之色,破壞了她原本精致秀麗的容貌。

屋外的護衛們對視一眼,其中一人面露鄙夷之色,嘀咕道:“都這個地步了還認不清自己的身份,一個前朝郡主,真當自己是皇後呢?”

旁邊的同僚輕聲提醒:“你小聲些,別讓那瘋婆子聽到了,否則她又要折騰許久。”

最初說話那人撇了撇嘴,不再言語。他們雖不懼怕裏面那瘋婆子,但她實在吵鬧得很,讓人耳根子不得清凈。

打砸聲不知持續了多久,突然屋內響起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,之後過了許久都沒再鬧出什麽動靜。

屋外的護衛們面面相覷,一名護衛猶豫地開口:“裏頭都是瓷器,那瘋婆子不會想不開,割腕了吧?要不要進去看看?”

另一人趕緊攔住他,“有什麽好看的,她若真敢自行了斷,還替陛下省事了。”

這時,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,雨滴敲打在屋頂和窗戶上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
“下雨了,先去躲躲雨,反正門窗都鎖著,她就算活著也出不去。”

其餘人聞言,心道,也是,區區廢後而已,死了便死了吧。

隨著護衛們的離開,院中頓時變得異常安靜,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被雨聲掩藏起來。

卻不知屋內早已空無一人。

他們亦不知,這座別院是前朝嘉陽長公主為女兒寧玉瑤精心準備的嫁妝,別院的主屋底下,有一條通往雁京的地道。

雨勢越來越大,寧玉瑤艱難地從樹林中的地道出口爬出來,雨水讓原本崎嶇松軟的林間小路更加濕滑難行。

寧玉瑤不停摔倒,又咬牙掙紮著爬起來,她擦去眼睫上遮擋視線的雨水,踉蹌著繼續朝著雁京城的方向跑去。

她的雙手已被地上的碎石和枯枝劃得鮮血淋漓,華貴的鳳袍上沾滿了泥水。

寧玉瑤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,待雁京的城門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時,她的腳步變得極慢,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,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極為艱難。

昔日宏偉壯觀的大宸國都雁京城,如今已殘破不堪,只剩下殘垣斷壁,一群身著北穆服飾的士兵將領手持染血的武器站在殘墻上,發出陣陣狂妄囂張的哄笑聲,“哪來的小娘皮,帶上來讓大爺們快活快活!”

“太傅……丞相……李將軍……”

寧玉瑤不理會城墻上北穆兵士們的叫囂,她擡頭看著懸掛在城墻上已無生氣的宸朝官員們,雙腿一軟,跪在城門前。

雁京城內,曾經繁華熱鬧的大宸國都已血流成河,熊熊烈火無情地吞噬著曾屬於大宸的榮華。

一名北穆兵士沖到寧玉瑤的身邊,抓住她的頭發,試圖將她拖到城墻腳下。

寧玉瑤掙紮著欲向城內跑去。

就算死,她也要死在生她養她的雁京城。

突然,拖拽她的人停下腳步。

寧玉瑤的頭發被硬生生往後扯,逼迫她仰頭看向城樓,那上面站著的人,正是林鴻軒!

林鴻軒身著龍袍,高高在上地站在城樓之上,身邊侍衛環繞,宛若在看螻蟻一般,冷漠地俯視著滿身泥濘的寧玉瑤。

寧玉瑤嘴角泛起一絲慘笑,就是這個人,大宸皇帝欽點的探花郎,也是占據她身體的孤魂執意要嫁的夫婿,他謀奪了大宸江山,害死了自己的爹爹娘親。

她恨啊!恨占據了她身體的孤魂野鬼,更恨這個與北穆勾結,殘殺大宸百姓的林鴻軒!

寧玉瑤看見林鴻軒對她舉起長弓,她死死地盯著林鴻軒,要將他的模樣刻在心上,若是死後真能化作厲鬼,她絕不會輕易放過他!

箭矢接二連三破空而來,穿透了寧玉瑤的身體。

北穆士兵松開手。

寧玉瑤帶著滿身利箭,艱難地向雁京城爬去,身後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,很快就被雨水沖刷得無影無蹤。

好疼……

爹……娘……女兒想回家……

寧玉瑤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頭,睜大眼睛凝視著城樓的方向,她的呼吸漸漸微弱,直至徹底消失,都不曾閉上雙眼。

*

承武十五年九月,秋意深濃。

自大宸建朝以來,每年這個時節,皇家都會舉行一場盛大的狩獵活動,以彰顯大宸文武百官及青年才俊的勇武。

遼闊的皇家圍獵場內,一名身著紅色騎裝的少女,正興致盎然地看著不遠處,一群身著華服、英氣逼人的少年們追趕著一頭壯碩的成年雄鹿。

突然,少女身下的黑色駿馬狂躁地發出一聲嘶鳴,隨後載著她向獵場的北方狂奔而去。

“不好!快救郡主!”

其餘人見狀,臉色驟變,立即丟下獵物向那匹失控狂奔的黑馬追去。

紅衣少女乃是嘉陽長公主和誠國公的掌上明珠,自出生起就深得聖上恩寵,早早就被冊封為明安郡主的寧玉瑤。

若郡主今日在此有個好歹,在場所有人都難逃罪責。

寧玉瑤就在這一陣劇烈的顛簸中緩緩睜開眼睛,意識模糊不清的她,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,險些從馬背上跌下去,這才發現自己此時正騎在一匹受驚的駿馬背上。

“郡主小心!”

後方遠遠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喊,寧玉瑤下意識緊緊攥住手中的韁繩,眼中一片茫然。

這是怎麽回事?我……我不是已經死了麽?

她清楚地記得,方才有無數支箭矢刺穿了她的身軀,那錐心的疼痛,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
寧玉瑤環顧四周,天空中烈日高懸,這片遼闊無垠的草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,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具體在何處見過。她回頭望去,身後,一群穿著大宸服飾的青年正緊緊地追趕著她。

由於距離太遠,寧玉瑤看不清他們的面容,但是從他們一聲聲焦急地呼喚聲中,可以感覺到他們對自己並無惡意。

盡管不知道眼下是何狀況,但當務之急顯然是控制住身下已然失控的烈馬。

寧玉瑤努力穩住身體,一手緊緊拉住韁繩,另一手輕輕拍打馬頸,試圖讓它平靜下來。

可惜似乎沒有什麽效果,黑色的駿馬依舊嘶鳴著向前疾馳。

狂風從耳邊呼嘯而過,馬蹄揚起陣陣塵土,身後的人緊追不舍。

很快,狂躁的馬兒載著寧玉瑤將他們遠遠甩開,沖進一片茂密的樹林中,消失不見。

進入樹林後,繁茂的枝葉稍稍減緩了瘋馬奔跑的速度,寧玉瑤這才松了口氣,就在她準備尋找機會跳下馬時,前方出現了一道修長的身影。

那人穿著一襲靛藍色窄袖騎裝,手中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駑馬,緩緩朝著這邊走來。

寧玉瑤恨恨地盯著來人的面容。

林、鴻、軒!

沒想到死後還會見到與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,寧玉瑤驚怒交加,一時間不自覺松開了韁繩,從馬背上滾落下來。

“明安郡主,您可安好?”林鴻軒見此情形,快步朝寧玉瑤走來。

寧玉瑤強忍著身上疼痛,艱難地撐起身子,她摸到腰間的軟鞭,毫不猶豫地抽出來,朝林鴻軒狠狠揮去,怒喝:“受死吧!”

林鴻軒一驚,顯然沒料到明安郡主竟如此跋扈,二話不說就揮鞭相向。

他躲閃不及,匆忙之中只堪堪擡起手臂護住自己的臉,鞭子從他的手臂上劃過,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,鮮血瞬間湧出,染紅了衣袖。

要知道明安郡主手中所持軟鞭並非普通之物,它是陛下特意下令,命能工巧匠替郡主量身打造而成,郡主只需輕輕揮動鞭身,無論觸及何物,都能輕易地削下一層皮來。

林鴻軒迫不得已停下腳步,看向寧玉瑤,卻對上她滿是仇恨的眼眸,林鴻軒微微一楞,馬上回神向寧玉瑤躬身行禮,語氣恭敬地說:“郡主息怒,下官乃……”

林鴻軒的話還未說完,便被寧玉瑤打斷。

寧玉瑤面若冰霜,手中的軟鞭再度揚起,“我讓你死!”

林鴻軒不解,郡主明明是第一次見到自己,但為何會對自己喊打喊殺。他還欲說什麽,一支利箭從遠處破空襲來,分毫不差地釘在林鴻軒身前的地面上,入土三分。

林鴻軒慌亂地向後退了一步,順著箭矢飛來的方向望去。

只見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俊朗少年,騎在一匹高頭駿馬的背上,手中緊握著一張大弓,弓如滿月,箭在弦上,箭頭直直地指向林鴻軒。

林鴻軒見狀,連忙向少年拱手施禮,“秦都尉,誤會,下官方才見郡主墜馬,前來詢問郡主是否受傷。”

秦熠聞言收起手中的弓箭,拱手向林鴻軒回禮,口中卻沒多大誠意地道歉:“原來是林侍讀,多有得罪。”

說罷,秦熠便不再理會林鴻軒,翻身下馬,快步走到寧玉瑤身邊,輕聲問道:“明安,可曾傷到了?”

寧玉瑤緩緩放下舉著鞭子的手,怔楞地看著面前眼帶關切的竹馬,喃喃自語:“熠哥哥?”

熠哥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?

難道這裏是陰曹地府,才能讓她見到早已戰死沙場的熠哥哥。

寧玉瑤的腦中一片混亂,她張了張嘴,想要開口詢問,突然,身體猛地一晃,幾欲摔倒。

方才落馬之時,她的後背重重地摔在地上,原本她的心神被林鴻軒吸引,恨意讓她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。可此時見到自幼相伴的竹馬,心神松懈之下,遲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低吟出聲。

秦熠臉色大變,立即扶住站立不穩的寧玉瑤,另一只手扯過自己馬背上披風,將寧玉瑤緊緊裹住。

這時,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,秦熠轉頭看向聲音來處,是離樹林最近的侍衛趕到了。

侍衛們一眼便望見了秦熠扶著的寧玉瑤,侍衛隊隊正跳下馬,朝著秦熠行禮:“見過秦都尉,敢問郡主情況如何?”

秦熠抱著眉頭緊鎖、面無血色的寧玉瑤躍上馬背,語速極快地說道:“本官先帶郡主回行宮尋太醫,其餘事宜便有勞各位了。”

隊正連忙應道:“不敢,屬下已派人稟報陛下和誠國公,秦都尉快請。”

秦熠對隊正點頭致謝,揮動馬鞭,驅馬疾馳而去。

隊正目送秦熠帶著明安郡主快馬離開樹林,才轉過身,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林鴻軒手臂上清晰可見的鞭痕,以及那支沒入地面大半的箭矢。

他眼神微動,若有所思,隨即移開目光,客氣地對林鴻軒說:“林侍讀,不知方才發生何事,還望您告知一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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